走西口
火车到山西灵丘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。说是车站,连个正经的站台都没有,火车直接停在铁轨上由列车员自己先蹦下车,然后再搀扶旅客顺车梯直接下到路基石上。由于站小,停车时间也就短,列车员一再催促大家手脚麻利些,别让火车再误点。同学们还没见过这样简易的车站,一间小平房即是调度室又是售票、检票口。歪歪扭扭几根杆子加篱笆围出个开放的空间,算是范围界限。不远的土路上停着几辆驴车、马车看来是为给下车的旅客赶脚。
早有先遣来接站的老师雇了牲口车,让大家换乘。这些首都来的半大孩子,很多是见过,但没坐过马车的。有胆大的坐在赶车人旁边,面对个牲口屁股大喊:“得儿……驾!”五辆牲口车就这样上了路,立伟还即兴地扯开嗓子唱起了新学的歌:
沧海一声笑,滔滔两岸潮,浮沉随浪记今朝。
苍天笑,纷纷世上潮,谁负谁胜出天知晓
江山笑,烟雨遥,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。
清风笑,竟惹寂寥,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,
苍生笑,不再寂寥,豪情仍在痴痴笑笑,
啦……啦啦啦……啦……
其他男生听着这豪气的歌,也都不自觉地跟着学“啦啦啦……”余晖心想:哪儿来的海啊?这可是中国内陆平原!不过,他还是打心底佩服自己的这个铁哥们儿:什么都会,什么学得都特别快,并很会出个风头,领个“风骚”。
天近黄昏,刮起了小西北风,小聪眯着眼坐在车头,郭茵茵说:“你对着个马屁股,就不怕被马踢着、放屁崩着啊?”小聪说:“不怕,离我远着呢!”
赶车的车官儿咧着嘴乐呵呵地搭讪:“呃,这学生娃娃倒是有骨子呃们沙溪(山西)妮子的冲劲儿。你们从首都北京来的,都是首长的娃娃吧?”
郭茵茵一旁听了觉得很是好笑:“什么首长的娃娃?大叔,您没搞错吧……”
“是呃爷爷说的,北京住着的多数是首长干部,呃爹年轻的时候还认识一个下乡回来的首长儿子。”
“那到时,在北京做个小干部在你们这就是大官儿了。啊?怎么?你爹认识下乡的首长儿子?你说是文革插队吧?”
“是啊,文革时呃还是个娃……爹说首长的儿子还抱过呃,不过呃不记得了。”
郭茵茵算了算年头,没算过来“不是,不是,你今年多大?”小聪赶紧捅了郭茵茵一胳膊肘。
“二十三啦”赶车的车官儿根本不忌讳年龄。
“啊?”郭茵茵吐了舌。余晖背对着车夫,这会也扭回头,看了看赶车人的背影,健壮但已显苍老。郭茵茵小声对小聪说:“真够显老的。”不想这句话还是被赶车的车官儿听见了,憨憨地笑笑:“是喽,我家狗狗今年都5岁了,你说呃能不老吗?”
见大家好像没听明白,车官儿解释:“狗狗是呃的娃娃,呃的孩子。”
大家齐声“哦!”过后,郭茵茵又问:“你结婚够早的,你老婆多大?”
“农村结婚早嘞,不过呃老婆比呃大三岁咧,结婚那会儿也算是个妖调。”
“妖调?”大家又没听懂。
“妖调,窈窕,好看……”车官儿费力解释翻译。
余晖第一反映过来“窈窕!明白明白……”车夫很热情,就好像车上都是他们家亲戚,东拉西扯地聊着家常也没个忌讳。余晖对语言有种天赋的敏感和好奇凑到前面说“大哥,回头你教我们几句沙溪话吧。”
听他强调“沙溪”(山西),车官儿乐了:“不行,不行,晋中话和沙溪话区别大喽,往南去还有地方参杂了陕北话的方言。复杂咧。到是你们刚才唱的歌,好听得很,是什么调调?啦啦啦……啦……”立伟说:“你也喜欢唱歌啊?哥,你给我们唱个走西口呗?”
车官儿瞪个眼睛惊讶又得意地反问“你咋知道呃会唱走西口?那可是呃爷爷教的,呃给你们唱啊”然后扯着鸭嗓子唱了起来:
哥哥我走西口
小妹妹送哥到路尽头
漂泊千里为寻个什?
只为给妹妹盖高楼
哥哥我走西口
小妹妹你别担忧
十里八村都知道哥
他乡的妖调哥哥怎敢留?
眼瞅着妹妹,泪扑啦啦地流
这让哥哥呃,怎能不难受?
等来年的月儿圆圆挂在高高的丘
一生陪妹,相守到白头
……
歌声、笑声回荡在星满苍穹的西北荒野上。如果说刘姥姥进大观园叫少见多怪,那这些北京来的学生在广阔的晋中大地则是大开眼界。这别有洞天的风俗民情或许正是学校精心准备采风的目的。
经过半个小时的跋涉,马车驶进一个寂静地村落。村口有个牌楼,借着月光能看见魏碑体雕刻:望水村。车夫介绍说这村子是附近有名的富裕村,曾经住过山西有名的富翁。富翁这个词在这里听着很扎耳。余晖和立伟在想就这破地方能有多富?在一个高墙大院口,车队停了下来。有当地老乡挑个皮灯出来迎接,车夫卸了行李后和大家告别,他说住在离此不远的村子,赶回去要走一个多小时。
招待所的负责老乡婆家姓李,四五十多岁样子,老师让大家叫她李婶。落脚的院子居然是分前后两层,前院是用泥胚所砌,院墙比村里其他人家的都要高。而后院是用青灰石料高盖,虽显陈旧。但一眼就能看出是江南的建筑风范。之所以如此对比悬殊,听先遣来的专业老师介绍说,最早这户人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穷,是明清时期走西口发达了之后扩建的。现在,这后院已经临时改成当地招待所,还没接过什么客人,绝对算是古建筑了。
当大家进了后院,才感觉确实别有洞天,大大小小空房二十多间,也没其他客人,等于被美院附中包了下来。当地老乡和李婶就住在前院,李婶说前院是她的家,是当年土改时分的。而后院一直空着,四八年后就一直没人真正住过。
立伟为了吓唬女生问老乡:“是不是因为闹鬼啊?”。
郭茵茵骂:“真讨厌!”
李婶也犯坏说:“你还别说,早年还真听说闹过鬼唔得,可能是长久没人住过的原因,不过解放前后,这里曾经作为驻军指挥部,五几年那会儿又改成当地民兵指挥部。有鬼也被镇压了!”
郭茵茵对立伟起哄:“哦,被镇压了哦!”
后院的灯都亮了起来,明暗不一,进了屋才发现有的屋子竟然点的是煤油灯。专业老师那边根据屋子大小给大家分了房间,余晖和立伟如愿地被分到同一屋。说是屋,其实应该是柴房加了两张简易床板改造的寝室。一张老得掉光漆皮的花几桌上放着煤油灯。
小聪和郭茵茵还有另外两个女生被分到有电灯的四人间,虽有电灯泡,但瓦数小得可怜,估摸着最多40瓦。女生找老乡建议更换灯泡,老乡说她们的老师早之前就建议过了,不是不想换,是真没有。小聪说:“得了,晚上看书画画就别想了,两天下来准能让你近视度数加深一倍。”
董晓曼是单独一个小屋。屋子已经打扫干净,灯泡是用明线临时拉进来的由于瓦数低显得昏昏暗暗。余晖和立伟跑去站在门口问:“安置好了吗?用不用帮忙?”董晓曼开门倚在门口:“没什么安置的,这地方还真够破的。”
余晖到不认为破,他觉得这落后破旧的地方更原始更朴实,于是说“谁叫你跟着来的,采风就这样。”
董晓曼听了有些不痛快,皱了皱眉,也不理余晖,隔过他直接和立伟搭讪:“我觉得还是挺好玩的,你们住哪间?”立伟回身指了指:“最昏暗的那间,没电灯,是煤油灯。”董晓曼好奇:“煤油灯?我瞅瞅,我只在电影里见过。”
见董晓曼不搭理自己,余晖升起醋劲:“看什么看,不知道纪律规定男女生不能串宿舍?”
“呦。”董晓曼被余晖噎了回来更加不爽。
“甭搭理丫,不知道又和谁较劲呢!走小曼老师去看煤油灯去。那家伙都能当古董了,回头我给它咪了(偷)。”立伟去拉董晓曼回屋看灯。
余晖心想:你丫什么时候叫上“小曼”了?“小曼”是你叫的吗?
发布时间:2021-11-01 作者: 来源: 浏览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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