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实验室才发现药科楼已是人去楼空,寂静的校园像个小孩安静地沉睡着,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披在校园上,空气里弥漫着树木的清香。驻足其间,仿佛此时此刻整个世界都拥抱在怀中,好不惬意。
呷一口水,却是满心的愁泛上心头,眨眼之间,仿佛大师姐就在眼前,那些烙在这里的笑声渐渐苏醒。再呷一口水,一涟苦笑在脸上荡漾开来,我明白的,大师姐已经不在这里了。
回头望了一眼我们的实验室,瞬息之间,耳边又响起超声仪吵杂的声音。
“师弟,配个石油醚比乙酸乙酯8︰2……”
“再配个7︰3、6︰4……”
我一手拿着吸耳球,一手拿着移液管,脑袋轰轰乱响,心里嘀咕着:这是哪门子的说法嘛,我咋就一进来就做实验,还想着头半年可以轻轻松松洗瓶子混过去!
进实验室之前,师兄师姐多次郑重其事地对我说,师弟,你要进实验室就得做好心理准备,将会有大堆大堆的瓶子给你洗,而且一般前半年都会主要是洗瓶子。
真是纳闷!
突然,大师姐又说:“师弟,把这些超了,1号、2号超声15分钟,超3次;3号、4号超30分钟,2次;5号60分钟,1次……”
大师姐字字像子弹一样噼里啪啦直接击中我,我霎时定格在那里,眨着眼睛,一脸无奈地看着正悬在半空中的移液管。大师姐见没反应,恍然大悟似的转过头,说,“哦,你先配那个,超声我自己来。”
超声仪吵杂地响起来,大师姐的声音又清晰地传递过来:“师弟,计时。”“好。”我急忙应道,然后发现手机不知跑哪去了,真希望直接晕菜算了。
听着夜风的哼唱,想起那忙碌的生活,心中却是十分地欢喜。抬头望见三楼的高效液相室,那段时光就在眼前铺展开来。
有一次,跟大师姐去做高效液相。突然大师姐接到同学的电话,便匆忙对我说:“师弟,你把这两个给跑了。”说着大师姐便往外走。我一听,嘴巴直往地上坠:啥?这……这……这怎么操作啊?我大眼瞪小眼,还是看不懂那些英文到底是啥意思,只好死马当活马了,凭着印象心惊胆战地弄着,心里头一个劲地忏悔着:哎,为什么大师姐在的时候只顾着聊天不好好学呢,哎——
一个小时后,大师姐回来了,问:“怎样了?”
“还好,正在跑第二针。”我嘴里说着,汗水却一直在狂流,心里在狂哭:我哪知道咋样了,根本就不知道在干吗嘛。
大师姐一看:“咦,怎么什么也没保存?”
啥?瞬间我整个人都吓白了,急忙问道:“不会吧,那怎么办?”
只见师姐随口说道:“没事,呆会再重新跑这两针就行了。但是我们就要晚点才能回去了。”
我一听,大喜,赶紧松了口气,急忙说:“没事没事,不怕。”
幸好幸好,还好没跑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呵呵,想着想着,突然觉得手有些酸了,今天洗了好多瓶子呢,不过还好小瓶子都用超声洗了,记得以前还傻傻的一个个刷,呵呵,都不知道是怎么洗过来的。
大师姐的实验经常要用到很多的瓶子,因此好不容易实验做完了,但是水池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子。大的瓶子还好,一下子就洗完了,最痛苦的是那些小小的瓶子,仿佛永远也洗不完。
有时侯一条硅胶柱跑完后,用掉的小瓶子少则几十个,多则几百个。那时我就只能一边叹气一边赶紧刷瓶子,当然实验室的蚊子也趁机过来关照我。
有一次,大师姐见我正在刷小瓶子,便问道:“你干嘛不用超声洗啊?”
“啊?”我一头雾水问道:“可以的嘛?”
“为什么不可以啊?”
鸦雀无声……
我两眼泪直流,哀号道:“师姐,你怎么不早説?”
“你又没问?”
……
晕菜……
“啊——”我抱头狂呼,心里那个悲啊,想想当年天天刷几个小时的瓶子到底是为啥啊?可怜我喂蚊子啊!
出了药科楼,经过新药中心,思绪顿时冻住了,那是我最不愿意记起的。
“怎样,进样了吗?”
“就快,准备进了。”
大师姐在家里一边赶着论文,一边关注着我这边液相的情况。
白天因为新药中心的人要用这台高效液相,因此只有等到晚上别人做完了实验,我才能接着做下去。此时,已经是十一点多。
我做在电脑前,心里有莫名的不安。由于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做实验,再加上这台高效液相大师姐只能争取到三天来用,压力好大。
我荡着两脚,凝视着基线一点一点地移动。
手机突然响起来。
“进样了吗?”
“还差一点,再跑一下吧。”
“哦,那你尽快,不要弄太晚。”
“好。”
挂完电话,我便准备进样。霎那间,我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要怎么进样。
手机又响起来,是大师姐。
……
凌晨四点二十一分,大师姐发短信给我:师弟,怎么可以做过那么多次的东西还出状况,气到我现在都睡不着。
……
到了周末,已过了一个星期。实验终于做完了,我也几乎到了极限,每天基本都是一两点以后回宿舍,早上又要起来上课。好不容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,可是躺在床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,我还是忘不了大师姐的那句话:怎么可以做过那么多次的东西还出状况,气到我现在都睡不着。
想起这些,心里始终还是好沉重,抬头看见那一轮满月正高悬着。不知道现在大师姐怎样了?假如大师姐现在还在,不知道会不会称赞我这个弟子呢?
当初进实验室,纯粹只是对实验室的生活充满了好奇,纯粹是贪玩,而现在我已经可以独立承担课题,还带着一帮师妹。有空的时候,我也可以给她们讲解实验。我知道,现在也许有些晚了,可是当别人称赞我的时候,我终于可以很骄傲地对他说,我是大师姐带出来的。
没有大师姐在日子,总觉得缺少了什么。看着路边的灯光,又听见了静谧的校道溢满我们曾经留下的笑声……
下雨了。滴滴答答的雨水汇聚成湖,渐渐平静的湖面拥抱了美丽的月亮,没有了尘埃,那年那事,在心中却是越来越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