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能为我叙相思
亲情、乡情、中华情──多么纯真的感情啊!无论你身在何方,总也摆脱不了。这也许是流淌在我们中国人血液里世代不变的“遗传基因”。
滔滔不尽的长江水啊!你冲破重重险阻,历经千万年,奔流数千里,时刻都在倾诉着大江南北的欢乐与愁伤──如歌、如诉、如咽、如泣!
公元1935年,在中华大地上,军阀混战尚未结束;中国工农红军还在长征路上被围攻堵杀;日寇的铁蹄早已踏上我们东北的国土、正在华北肆虐;亿万中国人遭受无比的苦难,正在黑暗中徘徊、挣扎、探索、苦斗!
这年的农历9月9日重阳节,伴随着收获的日子,在江苏省靖江县离长江边不远的农舍里,一个新生命降临了──这就是我。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出现,全家人当然高兴,但更多的是忧愁,因为多灾多难的命运,正在向这个小生命招手。
公元1937年12月8日,日寇的铁蹄踏上了家乡的土地。人们四处逃亡、流浪,不知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,不知有多少人受尽凌辱……我在母亲的怀抱中与家人一起逃离了老家。当时也没有跑多远,只是在乡下舅舅家暂时避一避。从此,我们过上了沦陷区的生活。
公元1939年农歴3月16日,社会的苦难,生活的窘迫,过度的劳累,病魔的折磨,终于夺去了母亲的生命。也不是患有什么大病,就是拉几天肚子,她竟然撑不下去了。我那时才出生3年6个月零7天,对母亲离世前后的情景毫无记忆。等到我有记忆能力的时候,耳边听到邻居们的议论说:“多可怜呀!没有娘的孩子……”每当听到这些话,我时常转过身子,满目泪痕。我的心灵在呼喊:妈妈!
母亲生育了8个子女,可是,活下来的只有我们姐弟3人。她30多岁就离开人世,为支撑一个大家庭,为族群的繁衍,耗尽了心血。在那个年代,孩子生下来容易,活下来不容易。我在童年就多次患病,并曾因此而辍学,挣扎在死亡线上。我不知道每当一个孩子生下来后又离开人世时,母亲流了多少眼泪;但是我知道,她是在血泪中度过了短暂的人生。
母亲叫什么名字呢?她应该叫“方黄氏”。那个时候,女性没有正式的名字(或许父母起个小名),嫁给谁就在自己姓氏前面加上丈夫的姓,这就是她正式的姓名了。直到死后在供人祭拜的牌位上,也是这么写的。
母亲没有照过像,自然没有像片留下,留下的只有子女们对她无限的哀思。多少年来,我一直在追思“妈妈什么样?”祈求在梦中能相见一面。这种奇怪的念头,延续了一年又一年。可是,至今也未能如愿。
什么是“魂牵梦绕”?什么是“泪湿枕巾”?常常在年节的时候,我会有深切的体验。无论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,或是在白山黑水的东北、浩海无边的南疆、万众仰望的京畿,或是在改革开放和国防前沿的东南大地……70多年来,从青春少年到耄耋老人,凡是我奋斗、工作过的地方,都留下了我追思母亲“魂牵梦绕”“泪湿枕巾”的体验。
公元2009年,家乡的祖坟要迁移了,汇集到公众的墓地。我离开人世的亲人,又要和左邻右舍的亲友故旧聚会了。墓地众多的墓碑上,差不多都有逝者的像片,我的祖父母、父亲、继母也有像片,唯独我母亲没有像片。有人说:“你在北京、南京都办过画展了,就自己给她画一个遗像吧!”是啊!这个遗像应该由我来画。可是,画山水画我敢于在众人面前展出来,画人像我可从来没有试过呀!母亲是什么样子?我连在梦中也没有见过。“就参照你姐姐的样子画吧!她长得很像妈妈”。亲人们在给我出主意。
母亲的遗像终于画出来了。我想,画得好坏、像不像已经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把一生的思念都画进去了。这是我唯一的一幅饱含泪水的画作。我端详看着:母亲的面容还很年轻,双眼充满愁伤和希望,面带微笑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没有开口……对!这就是我在梦中追寻的母亲。她在含笑看我,看这个世界。
经与在世的亲人商量,祖坟两块墓碑的碑文由长兄祖彭书写,母亲的遗像与父亲、继母的像片一起供置于碑面。在墓碑的背面,刻有我以“潇湘神”词牌书写的一首悼词:“常念之,常念之,久违故土梦归时。但问后人来祭拜,谁能为我叙相思。”
我一生四处奔波,现在老了,总是希望有一天魂归故里。母亲的后代已经走向天南地北,每当我们回乡扫墓时,总觉得有许多话要倾诉。我最想说的是,母亲啊!天下所有的母亲:是妳们伟大的爱,才让我们有了一个家,有了一个国,有了一个伟大的世界!对你们的依恋,对家国的依恋,对天地的依恋,才使我们有了一个“人”的伟大称号。安息吧,母亲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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